由于刚来亳州任职,初来乍到的我,便偶尔在下班后留在办公室看书打发时间。
这天不知不觉已近10点,公司的人大多都走了,空荡的走廊里仍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我走出去察看,原来是食堂的陈大姐在准备次日早上的食材,让我内心不由得生出一阵感动。
陈大姐引起我的注意,是第一次去食堂吃饭。清清爽爽的徽菜系四菜一汤备齐在档口,她一个人在明档的后厨忙活,与排队打饭的同事们挨个寒暄,“吃这个粗粮纤维对身体好,不会胖”“这包子都我现做的”“吃饱了才有力气锻炼”,热情而开朗,使得餐厅内充满了温暖的空气。等大家都坐下开始吃饭,我却瞥见她夹着烟靠在灶台边,若有所思。
我来了一个月,基本没有吃过重样的菜,连早餐也营养而丰富,以至于让我这个很少吃早饭的人每天都准点出现在餐厅里。有次吃饭的路上,还听见有女同事悄悄地咬耳朵,“你猜今天是什么菜系?”有时候,公司有商务招待,她也能在保障晚饭之余,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桌菜肴,让我十分惊讶。我也做过饭,在惊叹她效率的同时,也为她能长久保持这一份热情与勤恳而倍感尊敬和疑惑。
更让我觉得可贵的是,由于帮厨遭遇交通事故,她一个人风雨无阻地操持着30多人的食堂,每月仅拿数千元工资,作为外地人周末也很少回家,每天都围着厨房转,仿佛那枯燥的一日三餐就是她毕生最热爱的事业。
我极少见过这么热心、勤恳又敬业的人。
正当我准备收心继续看书时,陈大姐路过我门口,看见我还在,便笑吟吟地走进来跟我打招呼,手上还戴着干活用的一次性手套。
“你还没走啊?”她大方地同我这位公司领导打招呼。
“啊,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就在这看会书”。
“真厉害”,她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即说道,“大姐下个月就要离职了”。
我有点错愕,瞬间就想到,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应该还是工作量太繁重了。于是,我赶紧招呼她坐下,询问她缘故,还给她递了一支烟。
大姐接过去点着,跟我说起了缘由。原来,她的父亲罹患脑疾晚期,母亲身体也不便,长期由近60岁的姐姐在家照料,如今姐姐身体也接近透支。同时,离婚已十余年的她,还有个小女儿在读高二,成绩很好,一个人在校外居住,前夫的教育方式较为严厉,她也担心不和的婚姻会给孩子升学考试带来负面影响,想更多地陪伴老人与孩子。
听完这些,我即便很想挽留她,但实在也说不出口,我便只好表示惋惜与祝福。
“你一个人在这边,能几年如一日,做得这么出色,真的很不容易”我由衷地对她说。
谁知,听完陈大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告诉我:“疫情那一年,我在滁州老家自己经营的饭馆关了门,只好出去找工作,就来到了路桥公司的明巢高速项目,我第一次进到项目部大门,就看到了石碑上刻着的‘家文化’,当时我是十分震撼的。后来,他们确实像家人一样对我,我也在项目部找到了家的归属感,跟你们都成了一家人,所以当公司搬来亳州,我义无反顾地就跟了来。如今也是没有办法,我也很舍不得你们.......”
她顿了顿,抹了一下快要溢出眼泪,仿佛怕我看见。继续说:“真心关心你,人才会真心地给你干,你说是不是?我每天认真地做菜,就是把公司的人都当成了我自己的家人,没有谁是傻子,也没有人会不记得好。一个公司如果有这样一种文化,那就不可能干不好!”我看到了她说话时不舍又坚定的眼神。
这番话,从一个临聘的后勤大姐嘴里说出来,让我的内心在那一刻得到了极大的震撼,我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感觉鼻子酸酸的。
陈大姐说完就站起身要走,好像不愿再过多打扰我。我赶忙叫住她,“如果你家里安顿好了,我给你推荐去我们集团滁州的项目。”
她随即由悲转喜,“真的?还是在你们公司嘛?”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她仿佛又找到了希望一般,步履坚定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告诉我,她会把一切交接清楚再离开。留下我一个人陷入了深思。
我回忆起2017年初,中国建筑业协会文化分会在海口市召开第二次全国建筑企业文化交流会,当时我作为集团和协会的联络人,组织所属单位去参会。那次会议组织得非常成功,很多优秀企业都展示了自己的企业文化,让与会的人都大受裨益。我们在中建六局位于南海孤岛上的项目部里,见到了“家文化”的石碑,路桥公司的同志们深受感染,回去后立即结合自己的业务实际进行了挖掘、提炼和再深化,后来在全公司的项目上予以推广,并被广大职工所认可。再后来,集团在各子公司文化基础上,提炼统一了“诚信共赢、卓越创新、忠诚担当、敬业清正”核心价值观,成为了今后引领我们前进的精神旗帜。
我始终认为,制度约束底线,而文化决定上限。在我们这种从事艰苦作业的企业里,往往更容易迸发和孕育出可贵的文化光芒,而企业的内核与韧性,也在文化的浸润中被长久地塑造。但让我倍感意外的是,这一文化的营造,不仅影响到了管理人员,也温润了一颗普通工勤人员的心。这大概就是文化的重量,它让组织有了温度,让人心得以汇聚,让黑夜不显得漫长,也让未来显得那么有希望。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在想:是啊,有这样一种文化,有什么干不好呢?
程亚徽
书于2025年9月25日夜